第4章
李鹤津说带我去巴黎,没能实现,因为在玩的第三天,我被告知太爷去世,要我回家参加葬礼收拾什么的。
上飞机前李鹤津说,下次带我去。
我说好,他抱抱我又亲了亲,我就上了飞机。
我们度过了没有彼此的一个月。
也不算是真的没有彼此吧,我们会微信联系,但我们之间差了七个多小时,他老是跟我吐槽吃完饭就赶紧过来跟我打电话,我说其实没关系啊晚一点也可以,他说不行啊,我们一打就打好长时间太晚了怕影响我休息。
我们每天的话题也很固定,他会跟我聊他最近做了什么,毕竟他已经毕业了,开始学着自己搞一些项目,他说也有打算像他舅舅一样自己办个公司,所以开始着手办,很多话我也听不太懂,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听,我则是开始找实习,争取尽早找到一家我比较喜欢的公司,不想卷生卷死的去读研。
他说好在我开学前会回来看我,我却想着给他个惊喜,打算去那边找他,话里话外套出来他在伦敦,我二话没说坐了飞机去找他,我翻了下他的朋友圈定位,勉强找到了他住的酒店,我的英语口语一般,拿着翻译软件说了半天,前台也不打算让我进去,我给他打了个电话,却是无人接听,我犹豫再三编了个借口说是来捉奸的,还拿出我和李鹤津的合照给前台看,她也为难,我说那你把你们经理叫过来,最后他们同意让我陪同在服务人员身边如果开门不是和我熟识的人会立马报警。
一语成谶。
我永远也忘不了开门的时候,那个漂亮姐姐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有多僵硬。
扫地的英国阿姨在一旁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我本来因为开心扬起来的笑僵在脸上,那个姐姐真的很美,是一种风韵的美,她穿着白色的浴袍,裸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的反光,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线条流畅,眼睛是恰到好处的妩媚动人,她看起来刚刚洗过澡,浓密的黑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发尖还滴着水,她用英语问了一句有什么事,阿姨皱了皱眉毛看我。
我一时失语。
里面传来了李鹤津的声音。
他说,来干嘛的。
我一瞬间就清醒了。
我上前一步说,能不能叫一下李鹤津,我有点事要跟他说。
漂亮姐姐愣了愣,然后喊,叫你的。
李鹤津走过来还擦着头发,看起来也是刚刚洗过澡,我站在门口向里面看,这是一间大床房。只有一张床。
他看见我的时候肉眼可见的慌了一下,面对我冷冷的目光,他又很快冷静下来,他说你进来说,说真的,我看见他的那一刻,脑子里不是什么他竟然背叛我了,他怎么这样,而是,就他长这个样子怎么配得上那个漂亮姐姐的。
进屋之后显然氛围变得奇怪起来,李鹤津瞪着那个姐姐,说了什么,大概是哪国的语言,我也听不懂,反正说完之后那姐姐就出门了,临走前还带上了房卡。
她前脚刚出门,后脚李鹤津就抱住我说你怎么来了,我的头倚在他的肩头,看着床上缠绵的痕迹,以及床头柜上打开了的避孕套,心一点点落回原处。
终究是我棋差一招,落了下风。
我轻轻地回抱了一下,说,想给你惊喜来着。
他放开我,直视着我,我微笑着,他的眼睛里全是慌张,他似乎想解释,我不想听,率先把背着的包拿下来。
这是我妈妈做的咸鸭蛋,你不是说你想尝尝吗,给你带了一个,还有你之前说的想喝的茶叶我也带来了,还带了点这边买不到的零食,哦还有,你说想吃的周黑鸭,我托同学寄给我给你带来了。
我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在桌子上背对着他不去看他的脸,我用甜甜的语气,可我的脸已经冷了下来。他突然从后面抱住我。
别这样,对不起,我.....
他我了半天,我站了半天。
我说,没事的。
他搂着我的手僵住了,我掰开,回过头看着他。
没关系的,我们分手吧。
这几个字说出来,我的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李鹤津完全呆住了的表情,他似乎是在疑惑这几个字的意思。
给我十万,不然没办法弥补我的精神损失。我又开口。
李鹤津这次懂了,我在和他分手,他的表情从茫然过渡成了愤怒。
你凭什么?他甚至有点低吼着。
我说,那就不要钱了,我先走了。说完我就向左面门的方向走,李鹤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手劲大的好像要把骨头捏碎一样。
不许走。他狠狠把我拽过去,拉进他的怀里。
我猛的一把睁开,腰撞在后面的桌子上,磕的我生疼,跌坐在地上,李鹤津被我推开还想来拉我,看见我坐在地上,他突然不动了。
他说,别哭了,我错了。
我才反应过来我在哭,眼泪流的太无声了。
我说,你没错,错的是我。
他上前一步似乎是要抱我起来,我喊了一句别碰我。
然后他站住不动,我抬头,目光慢慢从他的拖鞋掠过浴袍落在他的脸上。
我嫌脏。对上眼神的那一瞬间,我一字一句吐出这三个字,我看着他的脸变得铁青,我笑了起来。
你真的很恶心啊,李鹤津。
我颤颤巍巍扶着桌子站起来,李鹤津的眼神阴沉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过了几秒他也笑。
是啊,我就是这么恶心,那又怎么了?他嗓音低低的,有一点沙哑,我不笑了,背起背包向外走。
出了这个门,你一个子也拿不到。他在我后面幽幽地说出来一句话。
我顿了一秒,毫不犹豫往外走。
那也不想和你共处一室,恶心。这句话顺着走廊飘荡。
我不知道李鹤津在我背后是什么表情,我也管不了,伦敦的夜晚星星好少,本来想着只要找到李鹤津就能蹭吃蹭喝根本不用担心,身上就换了一点钱撑死能买个机票,大概是要睡大街的程度。
躺在公园长椅上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要是多穿点就好了,巴黎怎么夏天还这么冷,背包拉链打开着盖在身上,我听着蝉鸣,应该是蝉鸣,反正就是很动听节拍感很强的虫子叫,长椅的木头已经被我焐热了,我看着天空,却没几颗星星,鬼知道我走到了个多偏僻的地方,靠着在下飞机的地方随手拿的广告地图,费劲巴力的找地方,偶然看到几个酒鬼我都害怕我死在外面。
越想越生气,李鹤津真是个大人渣,竟然分文不给!
气着气着就哭了起来。
我知道,我喜欢他。
我也知道,我不应该喜欢他。
刚开始哭的小小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我坐起来嚎啕大哭,我真的好委屈。
那个夜晚,月色很亮,晚风很凉,我的心很冷。
回国之后,我删除了所有关于李鹤津的东西,拉黑,删除,连带着几个不太熟的共同好友,我开始去正常实习了。
生活重新步入了正轨。只是没了他而已,
我以为我们也就此结束了。
直到我毕业后一年,一家公司投给了我offer。
年薪高达35w,我不过一个小小本科生,还给60w安家费,但合约上有一条是工作年限不得少于三年。违约要赔偿高达两百万。
彼时我甚至已经忘记李鹤津了。但那份合同那个奇怪的要求一出来,我就感觉事出反常,我思来想去还是接受了那份工作。
毕竟,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吧,反正我不会。
果不其然,我在上班的第三天就看见了他。
这不是他的公司,是他小舅在中国开的分公司,而他是行政管理。
我似乎能预料到我接下来的生活,每天被找茬,被穿小鞋,被上司骂,还要忍着他的冷嘲热讽。
旧情人见面氛围总是尴尬的,我是很尴尬的,但幸好他也并不想表示他认识我,说实在的除了第一天见到了他剩下工作的一个月都没见过,每天工作也轻松,工作两小时,划水一整天,毕竟我是个文职工作,整理材料负责打印传文件和审核,本来就不是什么很难的活,按理说也不该有太高的工资。李鹤津还是有点良心的,知道给我安排个好工作。
有天下班身边突然有人喊了他的名字,我竟然恍惚的想起了大学时的一些场景,我没回头。
从公司到地铁站要走十五分钟,我晃晃悠悠的走,身边一辆车突然过来拉下了车窗,问我用不用载我一程,司机是个不认识的人,我摆摆手说不用,他说车上也有人要去地铁站。
我想了想,点头同意,绕道另一边偷偷记下了车牌号,上了车才发现除了司机只有一个人,果不其然是李鹤津。
他坐在后座右侧,刚才如果我直接打开车门,一定会直接对上他的脸,幸好绕过来了。
上了车我们俩静默无言,我也搞不清楚李鹤津到底想干嘛,但我总觉得既然能碰上我俩之间就没完。
到了地铁站,我下了车,李鹤津也下了车,我从地铁的玻璃门上看到他看着我的背影,他穿了一身长长的风衣,灰色的,像极了当年他的舅舅的样子,只是那张脸还是那样锋利,似乎瘦了许多,明明才一年没见,感觉他比以前成熟了不少,地铁很快到了,他似乎也要跟着人潮上去,我心思一动,赶在地铁开之前离开,我透过窗户看到他错愕的表情,我笑的开心。
不管李鹤津想干什么,这次我一定陪他玩到底。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天微微黑了,随便吃了两口饭就窝在床上看电影,电影的名字是《赎罪》,看到男女主死在黎明前夕我哭的不能自已,下床喝了口水,一个画面浮在眼前,拉开衣柜,果然翻到了一条绸面的绿裙子。
还是李鹤津送我的生日礼物。
因为我说我一件礼服都没有。
记忆又无限拉长,拉回到我们还在一起的片段,说来也奇怪,我和他的相识到现在,也不过刚刚三年光景,在一起的时间更是才一年而已,可是我们之间,总好像是藕断丝连,我没能和他真正的分开一样。
大四做毕设的时候,我去跑工地,经常很晚才回来,但总是会有一辆固定的出租车在那里等我,我知道是李鹤津,一定是他,但我从来都没坐过,现在想想也有点吃亏,不坐白不坐,可那时候伤的心都碎了,看见跟他有关的人事物就想一棍子打死不要出现在视野里,李鹤津喜欢吃的东西,李鹤津喜欢逛的地方,李鹤津喜欢看的书,李鹤津喜欢听的歌,一件一件,我全部删除,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我觉得,我在那场名为爱情的关系里,没有输。毕业那会其实想考研来着,反正现在学历也不值钱,打算混个硕士找份清闲的工作度过余生,但在毕业典礼那天,我收到了一大束花,非常大的一束,什么颜色都有,里面有张贺卡,写着“去追寻你的生活”,我不知道那贺卡上的话是李鹤津让写的,还是花店赠的随便一句,反正不是他的字迹,反正点醒了我。我不喜欢搞学术这些乱七八糟的,对于我的专业也没半点兴趣,大学四年保持着不挂科的优良成绩游走在专业的中部成为小透明,如果不是碰到李鹤津,我不会有想要去追寻真正的生活的想法,可能我还是会按照原本的打算,去考个研究生或者考公考教师资格证,但我忘不了那个晚上,我们俩躺在他BJ的卧室里,他抚摸我的头发,跟我说他想过做个流浪的孩子,我咯咯笑说真是少爷说的出来的话,他捏住我的脸,把我抱在怀里,问我,你的理想生活是什么,我还记得,我没有立刻回答,也许因为我面对的是李鹤津,也许因为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也许因为那天的风很温和,也许因为他的语气太温柔和笃定,我记得我说,我想在家附近找份清闲的工作,领着稍微多的工资,最好买一件附近有公园的房子,晚上下班了跟我的爸爸妈妈散步,小孩给我的丈夫看着,我们会说说笑笑一路,开心的活着。我说出来的那一刻,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但我的眼眶酸酸的,总觉得自己在流泪,李鹤津把我的头按到他的怀里,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一下一下的拍着我的后背,说,那真是个了不起的理想生活。也许是因为这些吧,我没有去考研究生,选择了直接就业,在天津一间公司里拿着微薄的薪水,跳槽了一次,拿了高一点的薪水,日子似乎变得有出路起来。
不过我偶尔还是会在晚上突然emo起来,想起我们爬过的山,想起他在我耳边的呼吸声,想起他说出了这个门一个子也别想拿到,每每这个时候,我还是会很难过,我身边的人都不觉得我被李鹤津伤的多深,我曾经知晓过我的朋友在背后讨论我,只不过是为了钱才跟他在一起。他们不会知道我在卫生间里催吐,他们不会知道我半年暴涨的三十斤,不会知晓我在无数个夜晚哭泣,怎么能不伤心呢,那是我的初恋啊,尽管分手分得如此不体面,可是我们一起经历的那些也不算是假的。
想的太多了,果然到深夜又开始回忆曾经。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万万没想到的是在电梯口遇见了我意想不到的人,也不能算是意想不到,只是有些意外见面来得这么快,我遇见了周均,他还是那样的可爱,还是那么的风度翩翩,还是那样让人心动,幸好我不是两年前的我,我现在已经可以镇定自若的和他聊天。
他见到我也很意外,但意外之外又多了几分了然,他先我一步走进电梯,电梯里有几个我们公司的同事,大家此起彼伏的问好,我也夹在中间唯唯诺诺的问了句,下了电梯人群散开,四下无人时他回头看着我,他说,苏可,好久没见了。
我听见的时候还是蛮震惊的,震惊的是他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我可是想了一路才想起来他叫什么,人家先问了我,我也不能不回话,太没礼貌了,东北可不养这样的完蛋玩意。
周大哥,好久没见了,你还是那么英俊。我带着几分恭维和赞赏,在公司呆的久了,逢人喊哥哥姐姐已是习惯,而且我和李鹤津也没关系了,我也不再需要叫他小舅舅。
他点了头,没再说什么,径直进了最里面的办公室,我抱着包拐到了茶水间。
上班的日子总是漫长的,幸好有个快乐的双休,周五的晚上办公室气氛格外轻松,我们老大也招呼着大家都好好歇一歇,我是真的庆幸周均是按照欧洲人的思维开公司,而不是中国人,否则我可能就要住在公司里了,挨着的邱姐抱着杯热茶,突然凑近我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瞳孔肯定放的老大,虽然我看不见,我说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邱姐说我都来了两个月了,估摸着可以问了,她也是实在,说家里有个亲戚家的儿子还没对象,看我正合适,我忙摆手说不行,她问试试看吧,我说姐姐这可试不了,我有男朋友的,这话戛然而止,办公室本来窸窸窣窣的谈话声突然噤声,我抬头就对上了李鹤津那张臭脸,他拿了张什么单子说周末要团建,具体的通知会在下班前发到通知群里,大家注意查收。
我是脑子抽了风才会去参加什么狗屁团建,看到李鹤津我就觉得没好事,打算直接翘掉。
结果总管在下班前点人,问大家不去的举手,只有我一个举手了,而我是办公室最年轻的,邱姐说我得抓住机会啊,这次团建可以看见大老板呢。我笑着说真不行,老妈来了得陪父母,心里想着我早就见过大老板什么样了,主管表示赞成,邱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给我发消息说他可是单身!我回了个姐姐放过我,我真有男朋友。邱姐说我男朋友干嘛的,我说他当兵呢。她又问些什么,我说军事机密不能说,打个哈哈过去了。毕竟不能直接拒绝人家,不如诓骗别人我有个男朋友来得方便,而且当兵的别人就不会再瞎问了。
又是一个美好的双休啊,下班的时候我这样想着。
但是当我走到地铁站进入6号线的时候我看见了李鹤津,我一下子就不爽了起来,我不明白他到底还想纠缠些什么,更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干脆不要做地铁了,在公司附近找家餐厅吃个饭打车回去吧,不想和这个人有半点瓜葛,我绕过电梯,从后面的楼梯爬上去,没等我爬完我就看见李鹤津跟了上来,可能是姨妈期真的烦躁,我忍都忍不住的冲他喊,你跟着我干嘛!
他似乎被我喊愣住了,呆呆地站在楼梯的拐角处,我没再说话,赶紧走了出去,没想到他还是穷追不舍,我走的越急他追得越紧,我气得发疯,终于在他马上要靠近我的时候我回头狠狠推了他一下,他的反应显然没那么快,我刹住他赶忙控制自己却又被我推了一下,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在地铁站平滑的地砖上滑出好远,周遭老来往往的人看着我们之间这场闹剧,我依旧怒气冲冲,李鹤津的表情我看不清,离得远了地铁的光还那么暗,我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再跟着我,我会打电话报警你跟踪我,而且我真的很生气,麻烦你离我远一点,我根本不认识你。我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怒火,而他的表情带着格外的脆弱。我真的很怕我会心软,非常害怕,所以我要直接隔绝掉这种可能,我一开始以为我能熬过三年的,但现在我不这么觉得,我怕我会忍不住心软。
那天的结尾是我出了地铁站之后乱走,不仅没找到餐厅还偶遇了一对我们公司的情侣,那个姐姐年轻的带着些初入社会的柔软,看着我哭跟我打了招呼之后小声问我要不要她帮忙,我说没事的真的不用的,才幡然醒悟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我再一次为了那个狗男人流眼泪,我以为我已经把眼泪都流干了,结果竟然还有,真挺好笑的。悠悠晃晃走了快一个小时走回了家。
回家之后给手机充电,才看见了很多的未接来电,未知号码,但我知道,我背的比谁都熟,李鹤津的电话号码,拉黑删除一条龙,换了新手机之后第一次想起来这件事情,睡觉的时候在想,三年啊,违约金两百万啊,要不干脆让他睡了我得了,又觉得自己没骨气,但又感觉自己扛不住他的死缠烂打,这样纠结犹豫里我睡着了。
周末定的是九点的闹铃,但我依旧七点四十准时醒来,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厕所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昨晚想了些什么,对着镜子看自己发肿的眼睛笑了笑,真好笑啊苏可,你明明知道,你不可能心软的只有心疼,可那心疼也是对自己的,你绝不可能再和李鹤津有什么的,昨夜的一切不过是杞人忧天,无中生有。
美好的周六当然要从一顿清淡的皮蛋瘦肉粥开始,然后窝在沙发里追剧,顺便吃几顿外卖,不用担心被工作打扰也不用出去社交,真是最美好不过的周六。
然而我的周六被一通电话给打断,我起初以为是我的外卖,接了之后才发现竟然是主管的小号!真的烦,他语气也很客气,请求我去公司取一份人事档案,要我整理一下,给加班费,大家都在团建只有我能干这个活,我虽然很想拒绝但是确实没办法,我只能答应说下午会去,中午匆匆吃了外卖,随便套了一身运动服也没梳妆打扮就去了公司,周末的公司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大公司就是好,保洁阿姨这个时间都不用上班,除了保安大哥,我在他的桌子下面找到了那一摞子厚厚的档案,我知道大概是一些新人的,因为马上要开另一家分公司了,总部把这个选人的人物派给了我们,但也没急成这样吧,我撇撇嘴,心想没那么简单,怕是要作妖,果不其然我再出门的时候保安大哥不见了,而外面也变了天,阴森森的要下起雨来,我出不了公司,给主管打电话也没人接,本来想发在通知群,但一想到通知群里有李鹤津就觉得简治像吃屎一样难受。
本想着等待一会就会有人来,但一个小时了保安大哥都没回来,我干脆回到工位上开电脑看会电影,许是刚吃过午饭,午饭是黏糊糊的麻辣烫,又吃了两个甜甜的小蛋糕,这会困意上来的浓厚,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羊毛外套,混着熟悉的味道。
抬头,就对上了李鹤津的眼睛,我就知道是他。
这次我也不想兜圈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捏捏被我压麻了的手臂,他欲上前一步,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伸出来的手臂又缩回去,我捏了一会不麻了,就直接拿起包往外走,李鹤津拉住我,我站住脚。
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人事安排吗?
他抿抿嘴,不说话,我拔腿又要走,他连忙抓住我,一起吧还在下雨,你没带伞。
我不需要,我宁可淋雨。
淋雨会生病,别跟自己过不去。
我心里翻了一万个大白眼,还是保持着耐性,李总监,我没空陪你,我还要回家度过我愉快的周末,而且还要加班,我很忙。
李鹤津的眼睛比以前深邃多了,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注意到他的眼睛细长,现在才发现他的眼睛眼眶很深,眼尾有几条细细的纹,眼神深情的要溢出来。
别这样,苏可,我求求你,别这样。
李鹤津你到底够了没有?我真的忍不了了,我扯开他的手,跟他拉开距离。
苏可,就半天,就半天时间,我求求你陪陪我行吗,十万,十万行不行,就半天,他说着,却已经带了哭腔,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李鹤津的泪水啪嗒啪嗒的掉,他一个一米八几的人站在那,西装革履的却像个孩子一样哭,他还在嘟囔着求求我。
十万?是补当年的分手费吗?我不为所动,我知道有些东西在松动,那我就得按捺住我的心。
他不说话,只是哭。
我们恋爱的时候,爱哭的从来都是我,看电影哭,追剧哭,看小说也哭,我的泪点特别低,共情能力又格外的强,这就导致了我看什么都能哭,李鹤津就不一样了,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他从来都没哭过,除了他跟我讲他妈妈的时候,他在我怀里流眼泪,但也没像现在这样,哭的这么狼狈。
可我的眼泪流干了,我流不出一滴眼泪。
明明受伤的受亏欠的人是我,你现在在装什么?李鹤津,你还是那么恶心。
我扭头就走,李鹤津却冲上来抱着我,他抱得太紧了,我根本松不开,完全松不开,李鹤津你放开我!
不要,我不要。
他抱得很紧,越挣扎越紧,我干脆放弃挣扎任他抱着,他双臂搂着我,头埋在我的脖颈处,一边哭着一边说。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知道了,能不能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求求你,就最后一次,我不会再犯错了,我真的没了你不行....巴拉巴拉一大堆。
但那一瞬间,我突然索然无味。
多可笑啊,这个男人说他没了我不行,可我不觉得,没了我,他可以和漂亮女人上床,他可以继续他的事业,而我没了他,可以独立生活,我并不觉得谁没了谁不行。
李鹤津,没有一个人缺了另一个人活不了的。
他的哽咽声停住了,小声的抽搭着。
我们,真的就是过去式了,哪怕我现在告诉你我原谅了你,可我做不到的,我们如果继续在一起,那些画面会不断的重新出现,我要一次一次的原谅,而我做不到。
我感受到他在颤抖着,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的内心很平静,非常非常平静,甚至是我未曾想象过的平静,我说,李鹤津,你先把手放下。
李鹤津的手虚虚的,我巴楞了两下,他放下了,我转身,面对他,笑了笑,虽然非常勉强,我看见了他哭红的双眼和鼻头,我沉了沉心,然后张开双臂。
这将是我最后一次拥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