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晶广场的死寂如同凝固的冰川。血腥与劫灰的余烬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腑之上,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灼痛。神道上凝固的暗黑色血冰如同丑陋的疮疤,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紫霄主殿那紧闭的巨大殿门,紫色的符文流转不息,散发着镇压万古的磅礴气息,将所有的贪婪、厮杀与疯狂隔绝在外,也隔绝了最后的希望。
陆雁回躺在冰冷的紫晶地面上,全身如同被投入熔炉又瞬间冰封的焦炭。皮肤大面积碳化焦黑,露出鲜红的血肉,每一次细微的抽搐都牵动着撕裂般的剧痛。经脉之中,那焚情灭性的劫灰之力如同跗骨之蛆,混合着寒毒的冰刺,疯狂撕扯着他残存的生机。视线被血污和剧痛模糊,只能勉强看到不远处清音客如同破碎的瓷器般倒伏在地,白玉洞箫滚落一旁,光泽尽失。墨璇挣扎着半跪在地,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火红的劲装上布满焦痕。
而在他身前不远处,那抹素白的身影,如同被狂风摧折的玉兰,静静地倒卧在冰冷的紫晶之上。苏蝉衣。强行催动“七曜护身障”抵御殷无咎与哈桑的绝杀,又被丹砂劫灰爆发的余波冲击,她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彻底崩溃。白衣被口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大片,脸色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死寂灰白。手腕上那暗红的纹路搏动得极其微弱,每一次搏动都仿佛要耗尽她最后一丝气力,间隔越来越长,如同即将停止的钟摆。
殷无咎和哈桑在远处挣扎着站起,覆盖着白面具的脸和妖艳的金纱下,眼神充满了怨毒与不甘,死死盯着那紧闭的殿门,又扫过场中重伤的众人,如同噬人的毒蛇在评估猎物的价值。那持断剑的黑影则彻底隐入神道阴影,不见踪影。
死局。
绝对的死局。
定魄珠近在咫尺,却远隔天门。
仇人就在眼前,却无力手刃。
蝉衣……
陆雁回的心脏如同被冰冷的巨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窒息般的剧痛。他挣扎着想爬向苏蝉衣,想用残破的手触碰她冰冷的指尖,但身体如同灌了铅,每一次挪动都牵动全身的伤口,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绝望的寂静中。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颤鸣,如同沉睡的玉器被惊动,毫无征兆地从那紧闭的紫霄殿门深处传来!
紧接着!
“嘎吱——!”
沉重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摩擦声响起!
那镇压万古、流转着紫色符文的巨大殿门,竟在没有任何外力推动的情况下,缓缓向内……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仅有尺许宽,却如同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户!
一股无法形容的、比昆仑风雪更冰冷、比寒泉眼更精纯、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寒气息,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从门缝中汹涌而出!同时,一道温润、柔和、却蕴含着无尽生机的纯白光芒,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灯塔,从门缝中透射出来!
在那纯白光芒的核心,隐约可见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七彩氤氲氲光华的奇异宝珠,正悬浮在殿门内的虚空之中!宝珠内部,似乎有无数细微的光点如同星河般流转,散发出一种安抚神魂、滋养生机的无上道韵!
玄阴定魄珠!
根治阴血劫、重塑生机的无上至宝!
它竟然自己出现了!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点燃了死寂的广场!
“定魄珠!”哈桑发出一声充满贪婪的嘶吼,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是我的!”殷无咎覆盖着白面具的脸猛地转向殿门,喉间的“分山刀”发出刺耳的嗡鸣!
两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最后的疯狂与贪婪,不顾一切地扑向那裂开的殿门缝隙!目标直指定魄珠!
然而!
就在他们身形启动的刹那!
“轰——!”
一道无形的、冰冷到极致的屏障,毫无征兆地在殿门前生成!如同透明的玄冰城墙!
“砰!砰!”
两声沉闷的撞击!殷无咎和哈桑如同撞上了万载玄冰,护体罡气瞬间破碎,身形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来,口中鲜血狂喷,重重摔在地上!那无形的屏障散发着冻结一切的寒意,将定魄珠的光芒牢牢锁在门内,也将所有觊觎者拒之门外!
紧接着!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裂开的殿门缝隙之前。
他(或她?)的身影笼罩在殿内透出的纯白光芒之中,轮廓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身着宽大的玄色道袍,周身没有任何气息波动,仿佛与这片紫晶天地、与身后的紫霄天宫融为一体。唯有一双眼睛,如同万载寒冰下的深潭,平静无波,却又带着洞穿一切的漠然,冷冷地扫过广场上所有重伤的、贪婪的、绝望的生灵。
“守门人……”清音客挣扎着抬起头,看着那光芒中的身影,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了然,“紫霄……不容亵渎……”
那守门人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离殿门最近的、倒在地上的苏蝉衣身上。那漠然的眼中,似乎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仿佛在审视一件与自身有着某种奇异联系的事物。
“阴血劫……尸解术……”一个冰冷、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如同从九天之上传来,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强引七曜,逆乱阴阳。本源已碎,神魂将散。”
守门人的话语,如同最冰冷的判决,狠狠砸在陆雁回心上!
“救她!”陆雁回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吼道,声音破碎不堪,“求你!定魄珠……给她!”
守门人的目光转向陆雁回,那双冰潭般的眸子似乎穿透了他焦黑的皮肉和燃烧的灵魂。
“珠可定魄,难续魂丝。”守门人的声音依旧冰冷,“她尸解根基已毁,神魂被劫灰之力侵蚀。定魄珠能护她肉身七日不腐,却无法重塑其魂。七日之后,魂飞魄散,肉身亦化劫灰。”
七日!
只有七日!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陆雁回淹没。难道……真的回天乏术?
守门人的目光再次落到苏蝉衣身上,沉默了片刻。那冰冷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理解的光芒,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唯有一法……”守门人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众人皆是一愣。
守门人缓缓抬起手,指向苏蝉衣,指尖凝聚着一点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寒光。
“阴血劫,源于至阴,亦蕴含一丝破灭之机。若有人能引动她体内最后一丝阴血劫本源,以其破灭之力,倒灌紫霄引星大阵之基,可强行撕开一道通往……归墟寒渊的缝隙。”
归墟寒渊?那传说中万物终结、连时光都被冻结的所在?
“寒渊深处,有‘万载玄冰玉髓’,乃天地至阴之源。以其重塑肉身根基,或可……承接定魄珠之力,挽狂澜于既倒。”
守门人的话语如同惊雷!
引动阴血劫本源?以其破灭之力倒灌紫霄大阵?撕开通往归墟寒渊的缝隙?寻找万载玄冰玉髓?!
这每一步,都凶险万分,如同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不仅苏蝉衣会立刻灰飞烟灭,引劫之人也必遭反噬,万劫不复!
“代价?”陆雁回挣扎着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守门人,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引劫之人……会如何?”
守门人那双冰潭般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陆雁回的身影。
“阴血劫破灭之力反噬,引劫者……十死无生。肉身崩解,神魂永锢寒渊,与劫灰同寂。”
十死无生!神魂永锢!
冰冷的字眼,如同最后的审判。
“谁……可引劫?”清音客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守门人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再次定格在陆雁回身上。
“唯有……身负《缮性诀》,心志坚如玄冰,可暂御其力之人。”
缮性诀!唯有陆雁回!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陆雁回那焦黑残破的身躯上!
以命换命!以他魂飞魄散、永锢寒渊的代价,换取苏蝉衣一线渺茫的生机!
巨大的抉择如同两座万仞冰山,轰然压在陆雁回残存的意识之上!一边是永世沉沦的黑暗,一边是蝉衣渺茫的生路!
他艰难地转过头,目光越过冰冷的紫晶地面,落在不远处那道素白的身影上。苏蝉衣静静地躺在那里,灰败的脸色在殿门透出的纯白光芒映照下,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寒江夜雨初遇时那抹清冷的白影,青城山汞煞中并肩的默契,寒梅谷书卷旁无声的陪伴……无数画面在眼前飞逝。
十年血仇未报,师父的嘱托还在耳边。
然而,当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苏蝉衣那微弱搏动的手腕纹路上时,所有的犹豫、仇恨、不甘……都如同冰雪般消融。
师父……弟子不孝……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用焦黑的、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支撑起残破的身躯。他无视了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无视了殷无咎等人贪婪怨毒的目光,无视了清音客眼中深沉的痛楚。
他眼中只剩下那抹素白。
然后,他拖着如同灌满铅块的双腿,一步,一步,踉跄着,朝着殿门前那光芒中的守门人,朝着他注定的命运,蹒跚而去。
“我……愿意。”
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守门人看着一步步走近的陆雁回,那双冰潭般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当陆雁回最终站定在他面前时,他指尖那点精纯的寒光微微一闪。
“随我来。”
守门人的身影向后飘退,没入那裂开的殿门缝隙之中。
陆雁回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广场——清音客痛楚的闭目,墨璇挣扎着想站起的焦急,殷无咎与哈桑眼中的贪婪与算计……
他的目光在苏蝉衣身上停留了一瞬,仿佛要将这最后的影像刻入灵魂。
然后,他转身,迈步,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道裂开的、散发着纯白光芒与极致寒气的殿门缝隙!
身影瞬间被光芒吞噬!
殿门缝隙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
紫晶广场上,只留下那巨大的、威严的殿门,以及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那枚悬浮在门内虚空中的玄阴定魄珠,依旧散发着七彩的氤氲氲光华,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那场以生命为筹码的残酷交易。
紫霄殿内,死寂无声。
陆雁回站在殿门入口处,残破的身躯在星辰微光下如同被烧焦的枯木。他感觉不到寒冷,也感觉不到疼痛。全身的神经仿佛已被焚毁,只剩下“缮性诀”那最后一丝冰冷澄澈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死死维系着识海不灭。他的目光穿透稀薄的空气,穿透变幻的星光,死死锁定在殿内深处。
守门人玄色的身影无声立于苏蝉衣身侧,冰潭般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引劫,倒灌阵枢。”守门人冰冷的声音在陆雁回识海中直接响起,“阵枢,即天棺基座。以阴血劫破灭之力,撼动‘道’字镇封,撕开归墟通道。通道开启,送她入寒渊。你……化劫灰。”
言简意赅,宣告着结局。
陆雁回没有回应。他缓缓抬起焦黑碳化、几乎失去知觉的右手,艰难地伸向怀中。指尖触碰到那几片冰凉柔韧的《化书》残卷。残卷上暗金的古篆在星光下流转着微弱的光芒。他轻轻摩挲挲着残卷的边缘,如同抚摸最后的慰藉。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尽管这动作几乎撕裂了他焦炭般的胸腔——将残卷小心翼翼地放在苏蝉衣身边那层白光护罩的边缘。残卷的冰凉触碰到光罩,发出微弱的涟漪。
“蝉衣……”他嘶哑的声音在死寂的殿内微弱地回荡,“活下去……”
他不再看她。目光转向祭坛中心那口巨大的紫晶天棺,以及棺盖上那个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道”字古篆!阵枢!目标!
他缓缓闭上双眼。识海中,“缮性诀”的心法如同最后的冰泉,疯狂流转!冰冷的意志强行压下肉体的崩溃感,强行凝聚着丹田内那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新生力量!
引劫!
“呃啊——!”
陆雁回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痛苦与决绝的璀璨光芒!他双手急速结印!每一个印诀都牵动着全身崩裂的伤口,鲜血如同细小的喷泉从焦黑的皮肤下渗出!
“缮性守一!万化冥合!引!”
他口中发出如同野兽濒死的嘶吼!全身残存的力量,连同那丝微弱的新生之力,化作一道无形的、冰冷到极致的意念之索,狠狠刺向苏蝉衣手腕上那搏动的暗红纹路!
就在意念之索触及纹路的刹那!
“轰——!!!”
一股无法想象的、冰封万物的恐怖寒流,混合着焚尽一切的毁灭意志,如同沉睡的远古冰龙被彻底激怒,顺着意念之索逆冲而上!瞬间冻结了陆雁回的经脉!撕裂了他的识海!
“噗——!”
陆雁回猛地喷出一大口暗黑色的鲜血!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表面的焦黑碳化层寸寸龟裂!但他没有倒下!
“倒灌!”
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嘶吼!
那股由苏蝉衣体内引爆、经由陆雁回身体强行引导的阴血劫破灭之力,如同一条被激怒的、裹挟着万载寒冰与毁灭火焰的毒龙,狠狠撞向紫晶天棺的基座!
“嗡——!!!”
整个紫霄殿内空间猛地一震!悬浮的星辰碎片剧烈摇晃!头顶旋转的星璇骤然加速!
天棺基座上,那些流淌着星辉的古老符文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紫光!棺盖上那个巨大的“道”字古篆更是光芒万丈!一股浩瀚无匹的磅礴道韵轰然爆发,死死抵御着那毁灭之力的冲击!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天棺基座那坚不可摧的紫晶表面,竟在破灭之力的疯狂冲击下,出现了蛛网般的细微裂痕!裂痕之中,一股比昆仑寒泉更加冰冷、更加死寂、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恐怖气息,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归墟寒渊的气息!
通道……在强行撕裂!
“呃啊——!”
陆雁回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嚎!他的身体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皮肤寸寸崩裂,鲜血混合着冰晶狂喷!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经脉寸寸断裂!识海如同被投入冰火地狱!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之火正在以恐怖的速度熄灭!神魂如同风中残烛,即将被那破灭之力彻底撕碎、冻结!
“就是现在!”守门人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指令!
他玄色的身影动了!宽大的袍袖猛地一挥!
包裹着苏蝉衣的那层柔和白光护罩瞬间收缩、凝聚,化作一个仅能容纳她身体的光茧!光茧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天棺基座那裂开的、散发着死寂寒渊气息的缝隙,狠狠射去!
“蝉衣……活下去……”陆雁回的意识在无边的痛苦中模糊,只剩下这最后的执念。
光茧瞬间没入裂缝!
就在光茧消失的刹那!
“轰隆——!!!”
天棺基座再也无法承受内外交加的恐怖力量,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一个漆黑如墨、旋转着、散发着无尽死寂与冰寒的空间漩涡,瞬间成型!恐怖的吸力如同黑洞般爆发!
陆雁回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再也无法支撑。他残破的身躯被那恐怖的吸力猛地攫攫住,朝着那旋转的、吞噬一切的寒渊漩涡,狠狠拖去!
肉身崩解!神魂永锢!
然而,就在他的身体即将被漩涡彻底吞噬的瞬间!
那几片被他放在苏蝉衣光罩旁的《化书》残卷,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被猛地卷起!其中一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竟打着旋儿,如同最后的告别,轻轻贴在了陆雁回那被鲜血和冰晶覆盖的、即将破碎的胸口!
残卷入手冰凉!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形化气,气化神,神化虚……”
残卷上那艰涩玄奥的经文,如同洪钟大吕,在他即将彻底湮灭的识海中轰然炸响!一股前所未有的、蕴含着阴阳转化、万物交融的无上道韵,如同最后的甘霖,瞬间注入他濒临破碎的灵魂!
“轰——!”
陆雁回残破的身体,在接触到寒渊漩涡边缘的刹那,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是毁灭的火焰,也不是冻结的寒冰,而是一种混沌初开、阴阳交融的灰蒙蒙的光晕!
光晕之中,他的身体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沙砾,迅速崩解、消融!皮肤、血肉、骨骼……在破灭之力和寒渊之力的双重绞杀下,化为最细微的尘埃!然而,在那灰蒙蒙的光晕包裹下,这些崩解的尘埃并未被漩涡吞噬,也未彻底湮灭,而是……如同被赋予了某种奇异的生命,在漩涡边缘疯狂旋转、重组!
一个极其模糊、极其虚幻、由无数灰烬尘埃构成的……人形轮廓,在漩涡边缘若隐若现!
那轮廓的胸口位置,一点温润的、由《化书》残卷所化的白光,如同不灭的星火,顽强地闪烁着!
“尸解……化形?!”守门人那冰潭般的眸子里,第一次爆发出难以掩饰的惊诧光芒!
然而,寒渊漩涡的吸力太过恐怖!那灰烬构成的轮廓仅仅维持了不到一息,便被狂暴的吸力彻底撕扯、拉长,最终……如同被吹散的烟尘,彻底没入了那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连同那点微弱的白光,一同消失!
紫霄殿内,重归死寂。
只有天棺基座上那个巨大的缺口,如同狰狞的伤口,旋转着通往归墟寒渊的通道,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寒气。苏蝉衣已被送入其中,生死未卜。陆雁回……则彻底化为劫灰,永锢寒渊。
守门人静静地看着那旋转的通道,玄色的身影在星光照耀下,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塑。许久,他缓缓抬起手,对着那通道缺口,凌空一抹。
“嗡……”
缺口周围的紫晶如同活物般蠕动、生长,迅速将通道弥合、封死。只留下一个光滑的、刻着星辉符文的基座表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转身,目光扫过地上那几片散落的《化书》残卷,又望向殿门的方向。冰潭般的眸子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涟漪,缓缓荡开,随即又归于永恒的沉寂。
紫霄殿外。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在玉虚峰顶。凛冽的寒风卷起地上的冰晶雪沫,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紫晶广场上,凝固的血冰在惨淡的天光下,反射着暗沉的光泽。
殿门紧闭,紫色的符文流转不息。
清音客盘膝坐在冰冷的紫晶地面上,白玉洞箫横放膝前,光泽黯淡。他脸色灰败,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气息微弱。他闭着双眼,眉头紧锁,仿佛在感应着殿内那场无声的生死搏杀。
墨璇半跪在他身侧,火红的劲装上布满焦痕和血迹。她一手紧握着一把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短匕,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另一只手则按在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皮囊上。她的目光,时不时投向那紧闭的殿门,眼中充满了焦急与担忧。
殷无咎和哈桑在远处挣扎着站起,眼神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突然!
“嗡——!”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那紧闭的紫霄殿门深处传来!整个玉虚峰顶都为之震动!
紧接着!
“轰隆——!!!”
一道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寒与毁灭气息的恐怖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撞在紧闭的殿门之上!殿门上流转的紫色符文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剧烈闪烁、扭曲!
“噗!”
清音客猛地睁开眼,喷出一口鲜血!他死死盯着殿门,温润的眼中充满了骇然与痛楚!
墨璇霍然站起,脸色煞白!
震动持续了数息。
然后,一切归于死寂。
殿门上剧烈闪烁的紫色符文缓缓平复,光芒收敛,重新变得稳定而威严。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寒风卷过广场,发出呜咽的声响。
清音客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浑浊的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紫晶地面上,瞬间凝结成冰珠。
墨璇紧握着短匕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看着那紧闭的殿门,眼中最后一丝光芒缓缓熄灭。
殷无咎和哈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不定和一丝……退意。
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春蚕食桑的声音,在死寂的广场上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在靠近殿门不远处,那片被丹砂劫灰图焚烧过的紫晶地面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小堆……灰烬。
那灰烬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灰色,仿佛混合了星辰尘埃与某种骨殖。灰烬之上,静静地躺着几片边缘焦黑卷曲、颜色暗黄的残破纸片——正是《化书》残卷!
更令人惊异的是,在那堆灰烬旁边,竟生长出了一株……极其幼小的、仅有寸许高的嫩芽!
嫩芽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玉白色,两片细小的叶子如同新生的蝶翼,在凛冽的寒风中微微颤抖。嫩芽的根部,深深扎入那堆暗灰色的灰烬之中。
而在嫩芽的顶端,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混合着阴阳道韵的白色光点,如同初生的星辰,在寒风中顽强地闪烁着。
“沙沙……沙沙……”
那声音,正是嫩芽在寒风中舒展叶片发出的细微声响。
灰烬之上,新芽萌发。
死寂之中,孕育生机。
清音客怔怔地看着那株嫩芽,看着那点微弱的白光,灰败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神情。
墨璇也愣住了,火红的眼眸中映着那抹新绿和那点微光。
殷无咎和哈桑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被更深的贪婪取代。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冰晶。
一片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残破的油纸伞碎片,打着旋儿,轻轻飘落,恰好覆盖在那堆暗灰色的灰烬和那株幼小的嫩芽之上。
伞下灰烬,新芽萌动,微光闪烁。
如同一个轮回的起点。
一个在毁灭中孕育的、渺茫而未知的……新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