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山上
形势瞬间剑拔弩张,各方势力围成阵势,大战似一触即发。
这些武夫虽然实力不错,可终究是桀骜不驯,若是不震慑一番,难以收下所用。
今日到此的武夫,总体实力比之前围攻方舟的武夫都要强上不少,若是能收下,之前的损伤也就不算什么了。
钱钧忽轻声道:
“取琴来!”
……
琴?什么琴?
钱钧突如其来的话,令不少人为之一怔,莫非这般千钧一发的关头,他还有闲工夫弹上一曲,唱上一曲不成?
只有那山巅之上,不知何时出现道倩影。
“威海王,你究竟搞什么名堂,莫不是以为装神弄鬼一番,我们就会饶了你?”
有人早已看不惯他的做派,出言讥笑嘲道:“妙极,妙极,莫非你死之前还要弹上一曲亲自为自己送葬,果真妙极!”
他们也想清楚了,不反抗也是死,还不如拼死一搏。
眼下几大派好几个天罡境武夫,难不成还打不过威海王不成。
“还真是有趣。”
不想这时,人群里忽的冒出个不一样的声音。
所有人瞧了去,就看见个穿着黄色衣袍,风格迥异的光头和尚。
刚才此人处在人群当中,却无人在意,此刻不少人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他淡淡的道:“看来这些个名门正派的好处,就是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说话的人,正是迦摩。
他身边原本还站着灰衣人和那个小孩,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远处,那灰衣人难得露出惧色,额头冒汗,继续朝着远处遁走。
“世人贪嗔,心口不一,岂不自欺欺人,可笑至极!”
“呸,臭和尚你又算什么东西?敢来这里说三道四?”
一个正派弟子面露羞恼,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眼露狠色。
天剑老人淡淡道:“依我看,此人十有八九也是威海王的人,还是尽快打杀了便是!”
“他不会武功!”
有明眼人嚷道。
这和尚看着娇嫩,好似从未下地干活的贵公子,而且也无内劲运转的气息,似乎真就是个毫无武功的普通和尚。
而钱钧却是双眼微眯,武道天眼居然看不透此人。
“不会武功便不能是威海王的人了么?要知道多少江湖好手大多都是栽在不会武功的手里,何况威海王耳目遍布江湖,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天剑老人睨了那人一眼,明眼人瞬间也变成眼瞎的模样了,闭口不言。
“阿弥陀佛,庄主此言不妥,此人既然不会武功,大可驱赶下山便是,吾等今日前来,为的是遏制“威海王”之势,倘若不分青红皂白,乱杀无辜,岂非本末倒置,与威海王何异?”
说话的是烂陀禅寺心眉和尚。
“你们这些和尚,天天功德因果的,没想到还能说出来几句中听的话。”
唐天德嘿声一笑,但他却又凝目,冷冷道:“但你只说对了前半句,后半句却狗屁不通!这江湖上,若论恩怨,何来无辜之人,谁不是手染血腥,说到滥杀无辜……唐某虽然杀过不少人,但如何杀,都是搁明面上,而你们这群贪权好活的正道,背地里也不知道以行侠仗义的名头枉杀了多少人!”
“就我所知,这位天剑老人,当年可是伙同其父仗之武功强取豪夺,霸人家业,他祖上三辈不过江湖末流,如何积攒出藏剑山庄这般大的基业?”
唐天德一伸手没去理会天剑老人铁青难看的脸色,又展向远处的一位灰发道人。
“还有这位无相派掌门,昔年为夺掌门之位,同室操戈,将你师弟满门杀尽!”
“还有这位,苗吞鲸,南郡毒仙教唐门长老,只因你贪图人家祖传机关奇巧,连一个木匠都不放过,夺了人家的东西不说,还将之满门灭口,可谓是丧尽天良。”
“至于这位,太和山高徒,尔等口口声声自诩名门正派,背地里却经营赌坊,青楼,坑蒙拐骗,听说你太和山弟子下山游玩,那可都是奢华无度,不知逼死了多少人。”
“这位,嘿嘿,你柯山派倒是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唐天德笑着笑着脸色忽沉。
“坏事没做过,可你却也没做过一件好事,那关中悍匪可是杀人掳掠无恶不做,就是从你柯山山脚下过,你们这些人怎得不见行侠仗义一个,还不是那些悍匪给了你们好处!”
他每指一人,就有一人脸色狂变,难看非常,威海王耳目遍布天下,时至今日,俨然已渗入各门各派,可谓无孔不入,各门各派那些见不得光的丑事,早已不算什么秘密。
甚至不光是这些江湖门派,就连朝中大半官员的丑闻,足以掉脑袋的罪证,都被他把握手中。
若非伤魂鸟,钱钧加上燕未还三人合力过于恐怖,上三关高人不出,无人能治他。
满山豪杰,这会听的全是哗然,议论纷纷,四下交谈,一时间满山都是嘈杂纷乱之声。
打人是恩怨,打脸是死仇,这些话但凡一说,几派颜面扫地,今日已注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还有这烂陀禅寺!”
唐天德又看向了心眉。
老和尚白眉一扬,双眼圆睁,怒叱道:“施主可莫要污我寺清誉!”
唐天德嘿嘿一笑,只把手指向他身旁的另一个黄脸和尚。
“这位心鉴大师可是半路出家,昔年带艺投师,未入烂陀禅寺前,人称“无情书生”,可是位实打实的下毒大行家,更是一位凶名不小的邪派好手,手下何止百条人命!”
心眉沉声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心鉴师弟既已遁入空门,过往一切,已如云烟!”
唐天德哂笑道:“他是否放放下屠刀我们也懒得管这破事,可当年藏经阁经书丢失一事……这和尚可不老实啊,传闻你烂陀禅寺丢失数部高深武学典籍,莫非,以为在我们这?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寺内那涤罪僧亦是杀人无数,以为入了空门就当没事发生过?你那千年古刹,可一点都不干净!”
他话还没完。
“一派胡言!”
“放你娘的狗臭屁!”
“我呸,你算什么东西?”
“胡说八道!”
……
一个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便冒了起来。
唐天德仍是不卑不亢,望向真武真武传人,他先是拱拱手,朗声道:“各门各派里头,也唯有真武派才最让人敬重,虽说道门中人少有履足江湖者,然每逢中原武林浩劫,真武派俱是身先士卒,以匡扶正道为己任,昔年渊军入侵,真武举派迎击,门人更是战至唯剩几个守山弟子,几近覆灭,令人惋惜,武林泰山北斗,当属名副其实!”
真武派来的,是个矮矮胖胖的老道士,童颜鹤发,身着淡蓝古旧道袍,背后背着柄道剑,一脸的平和逍遥,闻听“渊军”眼露哀色,只打个稽首。
“贫道紫霄!”
唐天德又看向光头,赞赏道:“这位大师可不是我们威海王的人,却是我们帮主的贵客,不过,你们这些人,恐怕背地里也已放不过他们,丑话说前头,谁若敢伤他们一丝一毫,王爷便先饶不过他,大伙说对不对?”
身后威海王手下瞬间齐声呼喝:“不错,既是帮主的贵客,便是我们所有人的贵客,谁敢伤他,我等必要荡平其势,灭其教派,夷其宗族,斩尽杀绝!”
一双双阴寒冷酷的厉眸扫向所有人,大战在即。
钱钧面色依旧冷静,他也不知这和尚是什么来头,最好也不要交恶。
“等等,在此之前,我有一问,想要请教王爷!”这个声音,竟是飘忽不定,无行无迹,让人遍寻不到说话人所在的地方。
钱钧一直平静的眸子豁然亮了一亮,非但是他,山上,一些独来独往的当世绝顶高手,听到这声音的同时,竟然也跟着动容。
铜钟被这浩大之声带动,震颤不休,山下浪花激起,卷涛千层。
好惊人的内力,好可怕的武功。
这个声音,雌雄难辨,只在群山间回荡,如风啸雷鸣。
不等他言语,那声音又问:“那四恶七凶来了五人,唯独伤魂鸟和燕未还没来,这恶人谷本就是渊国那边的势力……”
所有人听的茫然,更是不解,但随后。
“莫非,你早已勾结渊国,想要谋反?”
此言一出。
“啊,谋反?”
“威海王要造反?!”
“哼!这天下本来就是赵家的天下,这天下之法就是本王家法,何须你这个外人来说。”
钱钧望着一众盯向他的目光,抿了抿嘴,轩眉思忖片刻,沉声道:“想不到今日一行,竟是冒出来一条大鱼,你如此苦心孤诣,编造出这般笑话,无外乎是想挑起我与这些人的纷争罢了!”
“是与不是,你今日做派又作何解释?聚集如此多江湖高手,都想收入麾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那声音又起。
“哈哈!”
钱钧蓦的笑了起来。
“那我就顺了你的意,你且瞧瞧这些土鸡瓦狗,能奈我何?”
他手里,已接过了一张琴。
木色的琴身上,一圈圈年轮如千匝百褶,宛如黄土上的沟沟壑壑,古朴无华的琴身上,八根弦丝剔透晶莹,犹如冰丝水线,在太阳底下隐隐生辉。
那山巅之上,有道身影飘然若仙,轻飘飘来到了钱钧身旁。
“其实你们也没说错,又如何?”
苏姑娘十指压弦,看向那人。
两人目光对视片刻,虚空生电,已在无声无息之间完成了精神上的交锋。
“普通的权势可满足不了本王,本王要的是震惊天下的权,席卷八荒的势!”
“本王七大统领位置未满,今日你们有人想要坐上去,总得拿些底气出来,就像入山门,总要有个投名状!”
有个瞎子激动道:“那你挑一个吧!”
遂见钱钧不紧不慢,朝着天剑老人伸手指了指。
“他太吵了!”
二人这番言谈对话,可把所有人听的呆了,见过狂妄的,何尝见过这般狂妄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指名道姓的要杀人,岂非太儿戏,也太可笑了。
“小子找死!”
“既然你们畏首畏尾,那我可就不等了!”天剑老人的老脸早已是阴沉的吓人,见刚才出声之人真就看向他,厉啸一声,身子呼的飘起,如鹰击长空,已探手扑杀而去;这一手可非同凡响,竟连变十数招精妙绝伦的擒拿,非但有鹰爪功的影子,还有沾衣十八跌,虎爪功等名动江湖的绝技,一时间爪影布空,劲风嗤嗤飘闪,看的众人惊呼不已。
他一副极其自信的模样,居然连剑都不用。
那瞎子却似被吓住了一般,望着风一样袭来的天剑老人,他神情未动,只是轻轻抬起来右手。
“咻!”
猝然。
一道不可思议的金光,自他袖中飞出,快如电闪,肉眼难及,天剑老人飞出三丈高的身子,在空中掠过一条弧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被未消的余力带飞出去,斜斜坠地,一动不动。
这便死了?
众人皆是愕然,然后骇然。
却听不知谁尖声嘶叫道:“啊?错不了,这是夺命连环刀啊!”
“那是什么暗器?”
钱钧当即颔首道:“不错,好本事。从今日起,你就是本王的四统领。”
瞬间,也不知道多少人瞬间眼红,像是一个导火索般,拉开此战帷幕。
“杀!”
“动手!”
……
霎时间,人影纷动飞快朝那瞎子奔掠而去,其余人更是接连有了动作,拔刀抽剑之声即出,刀光剑影乍现,几派高手,更有人朝钱钧扑杀而来。
但瞎子却很平静,他的平静,源于那个坐着的人也很平静,因为就在他杀了天剑老人的同时,他已是威海王的人。
“铮铮铮铮——”
就在这时,就在这一刻。
山上,一阵弦音暴起,如长戈曳地般的急促,铿锵有力,金铁交鸣,伴随着起伏多变的韵律,令人闻之晃似置身金戈铁马的战场之中,仿佛千军万马杀来,令人心悸,群山悚然。
风云变化,浪卷涛激。
山上,陡见尘嚣四起,飞沙走石。
琴音起的突兀。
可那弦丝一颤一震,八道弧月般的可怕劲气竟离弦而出,不偏不倚,直击那奔向瞎子的几人。
数道身影,尚在空中,已被罡气打个正着,血肉之躯在空中炸开,化作漫天血雾。
那些朝钱钧攻来的人,招数还没落下,兵器还在手中,身子同样在一双双肝胆俱裂,骇然失色的眼目中,纷纷炸作无数残肢断臂。
血水泼洒,布帛撕裂。
惊爆四起,满山大钟“岑岑”碰撞激荡,震耳欲聋。
刹那过后。
山上,恢复了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那些未死的人,一个个瞪大双眼,浑身如坠冰窟,望着满地血泊残肢,张口结舌,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有的裆下更是尿出一滩水迹,脸上没了人色,浑身抖如筛糠,更有不少的人,瘫软在地,战战兢兢,神情惊恐万状。
余下人亦是瞧的心颤,瞎子一步步的自各门各派中走了出来,又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走到了钱钧身边。
钱钧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本王麾下四统领。”
“好!”
“威海王,你还我爹命来!”一个歇斯底里,癫狂尖利的声音陡起,游乐提剑来刺,剑光森然。
钱钧淡淡瞄了他一眼,右手一拂,那青色布袖瞬间鼓荡起来,内力鼓充其间,宛如风云涌动,似青石美玉所铸。
这门武功叫做啄玉手,乃是威海王之前修炼的手上功夫,算是横练功夫的一种,不过只锻炼了双手。
大成之后双手如玉,水火不侵坚硬无比,有这双手亦可接下天下绝大多数的刀剑利器。
游乐长剑方止,手中宝剑被青玉之手捏住,罡气扫过,已自剑尖开始,寸寸碎裂,整个人更似被大风掀起,翻滚在地,咳血不停。
同时,一旁的苏姑娘单手揽琴,身形倏地自地上拔起,化作一道飞影,飘掠至一尊残破石像之上,挥袖拂尘,转身徐徐坐下,指下琴音缓缓再起,玉指掀挑,点点滴滴似涓涓流水,悦耳动听,并无异样。
隐晦的瞥了眼对岸的山峰,苏姑娘嘴里轻吐道:
“不想死的,弃去兵刃!”
伤魂鸟高坐其上。
他说弃去兵刃,一些想要趁此机会扬名的,凑热闹的,瞬间纷纷解下刀剑兵器,战战兢兢,缩在一角,生怕惨遭殃及池鱼,死无葬身之地。
他说杀。
威海王众高手俱是长啸声动,化作条条虚影,径直去选对手,这里面可不乏他们的仇家,他们的对头,此刻牵一发而动全身,山上,遍地厮杀。
“威海王,受死!”
“纳命来!”
“死来!”
……
急喝四起,刀光剑影中,陡见几派高手不约而同,尽皆连成阵势,朝他围来。
钱钧奇道:“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动手之前,总喜欢喊上两声,叫上两声?莫非喊的声音越大,功力就能涨上几分?”
他并未动手,身前已有无数高手为他效命。
那边苏姑娘指尖勾挑之势一变,右手轻拂,只在弦上往外轻轻一拨,铮的一声,一道惊人劲气霎时脱弦而出,似挽弓射月,没入一人体内。
“轰!”
几派高手,当先一人惨叫都未有一声,却见他面上筋络浮露,一缕缕气劲在皮肉下爆冲四散,似蚯蚓钻行,而后当空炸开。
剩下几人,脸色凛然的同时,却已皆在变换攻势,身法腾挪变化,分散开来,妄想苏姑娘顾此失彼,左右难支,剑光刺他左臂,刀光劈他右臂,又有人以擒拿之技,倒坠往下,想要扣他双肩,暗中还有暗器朝他击来,掌法攻他后心,一眼望去到处都是身影,四面八方俱是杀机。
如此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险境地,任谁都得出一层冷汗,有死无生。
苏姑娘呢?
他只是坐在石像上,眼神微垂,指掀波澜,晃似静看流云。
山上是吵的,亦是闹的,惨叫喊杀声遍地,可到了他这,一切却又是安静的,静的像是点尘不惊,秀丽绝伦。
只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淡定洒脱中,她右手宛似拈花一转,食指中指扣弦一拽,如开弓射箭,立见一道弧刃般的流光唰的飞出,将面前暗器悉数打落,余势不减,斩过一人的脖颈,落在地上,留下一道细细的斩痕。
他一手拨弦甫毕,一压琴身另一手五指大张,同样落在琴弦之上,不似右手那样轻灵柔转,而是刚硬霸烈,如要将琴丝悉数拉崩扯断一样,简单直接,五指各自勾起一根琴丝,想也不想,同样如开弓射箭,只将琴弦拽离了琴身,往后延展出几有两尺的距离,琴弦刺啦生响,好不刺耳。
她五指一扣却紧拽不松,宛若蓄势蓄力,便在此刻,那联袂攻来的几人,竟是伴随着苏姑娘这拖丝拽弦之势,临在他身前三尺,如坠泥沼,刀剑再难寸进,拳脚再难加身,仿佛被一股无形壁垒所挡,凝滞空中。周身气机涌泻。
苏姑娘背后发带乍然崩断,满头乌发飞扬,青衣激荡,那几人更是如觉狂风扑面,发丝悉数被拂向脑后,面部肌肉如被大风刮的筋肉扭动,气劲暴冲,几人衣衫俱是鼓荡起来。
只是琴上共有八弦,五弦已动,尚余三弦,苏姑娘神情平淡,右手再伸,伸手再拨。这一次,他拨的是弦丝尾端,如摘花抽丝,探指一夹,三根琴弦自此而断,准确的来说更像是被他自琴上解下,他提臂扬手,三根琴弦竟然飞快延展起来,如飘絮缎带,嗡的自佛头飞下,飞向三方,没入场下厮杀之中。
骇人一幕惊现,那琴弦宛如拂柳细丝,随风而荡,却又似灵蛇在场中蜿蜒变势,飞快穿行其间,如穿糖葫芦一样,弦丝如软剑,没入一人又一人体内,锋芒无匹,只留下一个个针眼样的血洞,接连倒下,好不诡谲妖邪。
身陷重围,苏姑娘竟还能分心他顾,留意场中形势。
“好个穷凶极恶的恶徒!”眼见门人弟子死伤无数。
这与他僵持斗力的几人已有人看的目眦尽裂,怒不可遏。
恶人谷的其余几人,此刻也加入了战场。
谷主有命,叫他们暂时听从威海王的调动,况且此刻不得不动,早已运功杀去。
苏姑娘却不言语,右手只一抖,那三根弦丝立时飞快抽回。
一人眼疾手快,伸手便要来抓,他只以为琴弦是那等闲之物,可五指没来得及攥紧,一声惨叫中,已有半截断手抛落在地。
“尊驾好邪的武功,慕某也来领教领教!”
陡听一声沉浑嗓音,这一旁观战的江湖人中,赫然跳将出手持木杖,腰系葫芦的男人,这人手中一震,杖身中登时滑出一截雪亮寒光,竟是一柄细剑。
剑花一挽,便是一手精妙无双的绝顶剑法,剑化繁花,漫天剑影,剑尖上白芒吞吐,几快暴涨数尺有余,令不少人为之失声惊呼。
苏姑娘一直微垂的眼神终于抬了一抬,看向那剑,再看向那人,瞧着对方这身打扮,还有这手妙到毫巅的绝俗剑法。
“慕?”
“慕思先生?”
苏姑娘眼泊一晃,又一拂袖,三根扭动拂摆的弦丝瞬间绷得笔直,如长剑刺击,直射这位绝顶剑手,他居然以弦代剑,一会此人。
见有人出招,又有人按耐不住。
“我也来领教尊驾高招!”
一个手提丈八长枪,身着锦衣的英俊魁梧汉子,冷面沉眸,眼中倏然爆现精光,脚下一动,自一处峭壁上飞身翻下,身形连起连纵,兔起鹘落,一个燕子三抄水这般的寻常身法,竟被其使的是登峰造极,两三个闪身,已过一二十丈的距离。
“吕鹏飞?”
人群中又有人惊呼。
未到苏姑娘身前,此人手中枪身一震,抡圆了,在空中一扫,狠狠砸在一尊石像上,上万斤的石像,登时“砰”的一声,破空朝苏姑娘当胸砸去,风声呜咽,令人头皮发麻。
“麻烦!”
苏姑娘眯眼呐呐自语了一句。右手食指一勾,那三根弦丝忽飞回来一根,如游龙般绕着他盘旋一转,空中血珠飞溅,周身僵持凝滞的几人立似泄了气般,眉心、咽喉、胸口、腰腹,尽数被琴弦贯穿。
苏姑娘一直未有变化的左手,亦在此刻乍然一松。
五根琴弦登时震颤而回。
那几人飞掠坠地,各自神情僵硬,面色古怪,张开嘴正想说话,可下一瞬,喉咙一梗,竟都像是被雷火击中,身躯轰然爆开,当场粉碎。
这一切变化看似漫长,实则不过心念电转之间,须臾之变罢了。
眼见慕思剑法精妙,苏姑娘再一掀指,剩下的两根弦丝也已飞回,不过,收回之际,却已无声无息的斩过了菩萨像,佛像登时被分割开来,一一坠地。
他夹指捻丝,只往琴上尾端一抹,三根琴弦竟又系了回去,仿似从未断过。
“好!”
一声大喝,苏姑娘面前已多出一人,高扬大枪,枪身弯曲如弧月,当头朝苏姑娘砸来,慕思紧随而至,剑光乍亮。
“铮铮~”
又是两声琴音。
面前二人脸色俱是一凛,劈枪、斩剑,竟将琴弦所发劲气当空击散。
“到底不是至坚之琴!”
苏姑娘喟息低语。
“我来!”
又有一人掠了出来。
那是个黑衣黑袍,黑鞋黑袜,一身找不出丁点白的黑衣人,更是个剑客,背后斜背着柄乌鞘长剑。
他一走出来,鞘中铁剑无由而鸣,自行出鞘。此人身形体魄高大魁梧,背阔肩宽,瞧着很是挺拔,充斥着一股雷厉风行的矫健酷厉,与潇洒不羁。
不见喜怒的面上带着种难以形容的死灰色,剑眉斜飞,目光睥睨,暗含逼人骄气,颌下留着几缕稀疏的胡髭。
普天之下,能有如此装束及如此逼人锋芒的剑客,可不多。
“呛”的一声,剑发龙吟,剑光已亮。
龙吟即出,剑已出手。
他的剑鞘是乌黑的,剑身居然也是乌黑的,晦暗无光,长剑翻落入手,乌芒流转,其上自发森冷剑气,令人观之肤发生寒,如被针刺。
剑光只是一亮,乌黑的剑已到面前,剑气嗖嗖飙射。
还有慕思的剑。
吕鹏飞的枪。
还有一人的剑。
一柄左手剑嗖的无声无息的自侧面人群中分出,那张脸,此刻像是冰块雕出的一样。
“传本王命令,退下去封锁山路!”
钱钧忽然开口,他的声音已不似过去以往那般轻,很大,很沉,很重。
当今武林,眼下聚集而来的几个人,任谁也不敢轻视,这四人联手,任谁也不能轻视,不可以,做不到,连苏姑娘也很难说。
退下去?
但见满山厮杀的“威海王”手下呼的如潮来潮去,有条不紊的悉数退下了山,便是受了伤的,也已被人拖起,地上的尸体更已不见,归顺收揽的都在退走。
都退走了。
如此有死无生之局,他居然让手下帮众都退了,岂非自绝后路,自寻死路?正道各势胜了?各帮各派赢了?
只有少数几个人清楚,数个天罡境高手之间的交手,手下人数多少其中也并不重要了,再这么围着只会被波及。
眼下人群散去,之前那光头和尚也不知去了哪里,仿佛从未来过。
只是原本还保持理智的数个高手,突然气息暴涨,眼神通红。
他们原本不打算出手,可当他们看向钱钧时,就感觉心中涌起无名怒火,恨不得当即杀掉对方。
苏姑娘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指掀惊澜,琴音一震,劲力外放,逼退四人的同时,他目光一扫在场,熟悉的,不熟悉的,眼神似有波动,口中已淡淡道:“今日奴便要在此地,以这琴音会一会武林群雄,且看谁能技高一筹!”
先前琴音,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不过随意拈来,信手掀挑之音,苏姑娘十指轻扣,青衣已落,乌发已坠,可他指下琴音却在由缓变急,铮铮鸣动之声,随滔浪而起。
视线扫过伊水对岸的香山,目光若有所思,苏姑娘复又轻声道:“诸位小心了,奴要——”
琴音由轻转沉,由高转低,快疾,铮动,满山铜钟,也在这时,传出“岑岑”浩大之音,响彻天际,赫然与那琴声融作一体,轰传远方,只惊的伊水上滔浪激荡奔腾,飞鸟腾空,游鱼沉底。
未尽的话语落下。
“——大开杀戒了。”